夜寒冷
我有时加班会忙到深夜。冬日的寒风刺骨。人们都睡了。城市安静。我骑车走在回家的路上。想念远方的亲人。
母亲为了供我们读书,吃了很多的苦。父亲在外头上班。家里的粗活细活都靠母亲一人。耕田犁地让别人帮忙,她就要用插秧割稻这样的重活去还工。有一次,为完成上边分派的水利任务,母亲挖土方到深夜。
也是这样一个冬季。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。朔风吹着。母亲干得满头大汗。她一会儿挖,一会儿挑。别的人家早收工了,惟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,还在赶任务。
那时,我下决心一定要考取大学,留在城市上班,让她有个幸福的晚年。总不能让一个人吃苦一辈子,这样不公平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初,我毕业留南京,住三步两桥。四个小伙子挤在一间水磨房里,上下铺。冬天北风呼呼,夏天臭气烘烘。总想着,以后会好的,以后会好的。
我把单位发的工作服寄给母亲,并在信中说:再等等。还在一篇《想念母亲》的文章中写道:母亲是喜欢知识的,我要带她到处走走,去北京的故宫,南京的中山陵。
及至1998年,我的女儿抓周,住房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。在云南路一间借来的筒子楼里,我们一家三口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。
那是一栋插满户口等待拆迁的老房子,两家合用一个厕所,俗称团结户。由于用电没有增容,无法安装空调,到了夏季,西晒蒸人,而走廊对门紧闭,不窜风儿。
半夜里,热气不散,实在受不了,我就抱了女儿去旁边建设银行的台阶上乘凉。
母亲就是这个时候从湖北老家来到南京的。她是个坐不住的人。一会儿用沙糙钢筋锅,一会儿洗衣服晒床单,一会儿又打扫走廊公共卫生。
她以为跟乡下一样呢,哪晓得晒在树上的衣服被人拿走了,糙得发亮的内胆原来是不粘锅。做事怕错,不做又怕闲。这个局促令她不安。
她只说住不惯住不惯,想回家。当时的条件确实太差,我带她到雨花台、夫子庙和东郊转了转,还坐在美龄宫的床上,偷偷地照了两张相,就送她回了湖北。
等我购买了宽敞的商品房,并装修一新后,再让母亲来南京,却是怎么也请不动了。说是晕车。现在从武汉到南京不通轮船了,不方便。
我说武汉到南京不是通火车了吗?乘火车兴许不晕。她说,不了不了,上次都玩过南京了,很满足了。我想她一定是太知趣,人老了,怕给孩子们添麻烦吧。
母亲不来南京,让我心中很是愧疚。一个劳苦功高的人,一个只讲奉献的人,也只有父母才能这样心甘情愿。在寸土必争的竞争社会里,连亲情也没有过去浓了,而母亲的爱还是那么单纯和朴素。
她在江汉平原的老屋里,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。我把钱邮寄给她,也没有用。她一生最怕花钱,节俭惯了,花钱心疼。就算有了手机,我打回去,从来也是父亲接,听不到她的声音。她正在地里干活呢。
俗话说,儿行千里母担忧。不在一起,牵挂是免不了的痛。现在电视上有个广告,说回家是最好的礼物。马上就要过年了,不论多远,不论多忙,还是回家吧。
包饺子,看春晚,放鞭炮,搓麻将……亲人要在一起才其乐融融。分散了,就算有电话、手机短信、还有微信QQ,终是没有见面那么温馨。
我打过去,说这是网络电话,不要钱的,他们也只是说,都很好,都很好,挂了吧。就像在这寒冷的冬夜里,我骑车走在回家的路上,想念亲人,而他们却不一定能感受得到。
是什么,让亲情阻隔?是冬雪,让人泪流满面。我穿过冬夜,还记得小时的誓言,却是无法实现了。翻看那泛黄的旧照片,总让人苦涩又难耐。时光一去不复返了。到最后,就只剩下怀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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